511 风云乍起(三)_师姐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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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1 风云乍起(三)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经世门所在,名曰问仙山。是整个大陆上,唯一允许凡人登游的仙山。每日里来问仙的百姓,从山脚一直绵延到经世门外门。常有凡人高士,在经世门大殿出入往来,与门内仙家弟子交游论道。

  经世门也是如今大陆上唯一还使用着凡人杂役的门派,在经世门做杂役没有工钱可领,但可以读经世门的藏书。若能在研究方面做出特殊贡献,甚至可升任外门执事。经世门历史上,由凡人升任外门执事,给修士讲授如何修仙叩道的先例,有数百之多。

  深山密林之处,有寒潭飞瀑。瀑布倒挂于悬崖之上,七块突兀的岩石把水流分开成八股,任岁月如何冲刷,其格局岿然不动。

  而此刻,这些大石上盘膝坐着七个头戴玉冠,身穿蓝缎滚边雪白法袍,背后绣星斗图案的身影,似在谋事。

  “邓远之是个人才,真没想到,他要亲手了结魔尊,用的竟是这般刚烈手段。”

  “只是可惜了魔道万年的传承……”

  “不可惜。至少他证明了一件事,五代昆仑墓葬里承袭来的成果,跟算师门地宫里封印的,五代昆仑末世掌门留下的信息合起来,的确能接近天道。”

  “嗯,那位掌门人被天雷追劈不是偶然。”

  “邓远之还回得来吗?”

  “必然能吧,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三年五载,十年八年,死上个百八十回,总能赶上一次狗屎运,让他没有被吃掉,修成个强一点的魔,然后跑出魔域。对了,轮回池那边怎样?”

  “还在禁地里。已经闪了三次。”

  “这么快,就死了三回了?”

  “我其实有点担心,十年八年之后,魔域里走出几百个带着记忆,自称邓远之的家伙来,其实都是吃过他。”

  “哈哈,吞噬而得的智力毕竟有限,不怕,叫他写个时文。”

  “他不回经世门又如何?”

  “不回经世门,他又能去哪儿呢?普天之下,也只有经世门还容得下他。”

  “也是。”

  “说到这儿,我上次的提议,各位觉得如何?”

  谈起魔尊陨落都云淡风轻的几位经世星君,这时候却忽然陷入一片沉默。半晌,瑶光星君道:“玉衡……”

  玉衡星君是一个年轻男子面貌,生得眉眼英俊,以至于有些锐气逼人的修士。说话间掌中握着一柄玉骨折扇,目光望得极远:

  “我经世门想培养出一个,能把天机记在心间,却又不至于彻悟天道的重心弟子,尚不知要百八十年。百年光景,沧海都桑田了几回,谁人能知天下变化?不若趁现在,择一人去智。”

  瑶光星君是个老头子模样,年纪也的确是在场的最长。闻言沉默片刻:“可那也不用是你,往大里说经世门培养个星君难道就很容易?往小里说,你结婴才不过百年,大好前途……”

  玉衡星君低头笑一笑,叹了口气:“瑶光师兄,你知道我最合适。经世门上下只有我一个灵修,我活得长啊。”

  英俊锐气的玉衡星君站起来,不太在意地摆摆手:“到时候,就让我像禁地里的前辈们一样睡着就好,我也想看看十万年之后的大陆……”

  并不等众人继续劝说,便从悬崖飞瀑之上,飘然落了下去。

  留下七星台上剩余的五人神色寂然。

  经世门的禁地,外人无从知晓,甚至经世门内除了七位星君之外的弟子都不知道里面存了什么。擅入者,杀无赦。

  这是管理松散的经世门门规中,唯一一条杀无赦的重罪。

  那里面,躺着经世门几百位,因为各种理由而被封禁起来的先贤……

  等待着经世门再次需要他们的时候,才会被唤醒。

  经世门能独从仙凡分立的年代延续道统至今,成为整个大陆当之无愧的最悠久的门派,靠得就是这些自愿沉睡的先辈们。和甘心效仿先辈的,诸如玉衡星君这般的后来人。

  忽然一名弟子从山下飞上来,远远的落在悬崖之上,瀑布之外。单膝行了一个跪礼。

  瑶光星君挥了挥手,周围的静音禁制散去了。

  那弟子的声音方传进来:“启禀几位星君,骆斯文骆星君他……”

  开元星君是一位双目皆白的盲眼女修士,闻言微微侧过了头:“他到底是跑去黄泉了,是吧?”

  来报信的弟子苦着个脸,回了一声“是。”

  开阳星君又把头转向玉衡离开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

  天权星君是一位面容清矍的中年男修士,三屡黑色长须从唇畔和下颚垂下来,仙风道骨地捻须沉默半晌,忽然骂道:“为什么我们家就专门盛产这种吃过了秤砣的王八?”

  开阳星君不赞同地摇摇头:“天权师兄,你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天权星君特别有自知之明地道:“我也没说我不是。”

  老头子的瑶光星君啼笑皆非,挥挥手:“行了,今天就到这吧,咱们散会吧。”

  七星台上剩下的五位星君,齐齐起身,单手为礼,恭声齐颂门派箴言:

  “经世用智,入世莫深。阴谋是弱者的手段……”

  ……

  邓远之的名字从昆仑玉牌传过来的时候,是大行王朝的深夜丑时。

  月黑风高,杨夕正对着一面铜镜低声念叨:

  “镜子仙啊,镜子仙,我是一个想要变漂亮的女人,为了变漂亮我什么都肯干。”

  镜子里映出的是一个头发花白,扣着无常面具,身穿天下太平寿衣的老太太。

  杨夕沉默地瞧了半晌,道:“我觉得镜子仙应该不长这样……”

  景中秀捶桌而笑:“一定是你想要变漂亮的心不诚,人家镜子仙理都不理你。”

  杨夕特别不开心地回头瞪他,因为独特的造型而显得目光格外阴沉:

  “我怎么就不诚了呢?我从小就想要变漂亮,都想了好几十年了……”

  谭文靖两脚翘在桌子上,手上摸着一张八万,偷空瞅了杨夕一眼:“真的么?我怎么没看出来。都没见你打扮过……”

  杨夕振振有词地反驳:“那我不是忙得么?”

  谭文靖斜睨着她:“你忙什么?”

  杨夕想了想,试着总结:“吃饭,修炼,思考人生?”

  谭文靖受不了地扶额。

  景中秀摆摆手:“行行行,你叫杨有理,反正辣得是我们的眼睛,你自己又看不见。”

  杨夕略微心虚了一点,悄悄窥向邢铭。

  邢铭本也在打牌,很认真,很惬意。左手边是输得□□的饿死鬼小饿,右手边是输得痛不欲生的村花儿小翠儿。对面坐着一个有一拼之力,但不太敢赢他的富二代谭文靖。

  最舒适的牌局大约就是这样的了。

  一眼瞄见杨夕的眼神,手下那张二筒一顿,正襟危坐道:“我瞧着……还行?”

  景中秀、谭文靖立刻回头,用惊为天人的目光看向邢首座。

  景中秀不禁喃喃:“鬼修什么的……”

  邢铭干咳两声,“我的意思是,既然我看着还行。那个冒充镜子仙的鬼,应该也不会是因为扮相上的原因嫌弃不来。”

  景中秀拍着大腿道:“我就说是心不诚……”

  “哎!来了来了!”谭文靖忽然指着杨夕座位对面的镜子,杨夕连忙回过头去,之间镜子里浮现出一个半面美人半面恶鬼的影子。

  杨夕:“哦豁,好像云想闲!”

  扮成“镜子仙”的鬼:“让我附身七日,我许你七日美貌,让你受尽世人的追捧和赞扬。七日之后,你的灵魂将为我所有,你可愿意?”

  “那不用了,我觉得只要我能打,一样可以打得所有人都追捧和赞扬我。”杨夕一边说着,伸手朝镜子里一抓,揪出一团尖叫的黑气来。

  被揪成一团的镜子仙:“打出来的怎么能叫真心追捧?你还有点女人的虚荣心没有?”

  杨夕手里揉着它,特别坦然地回答:“有啊!比如我特别喜欢钱!”

  杨夕把黑气在手上揉吧揉吧,学着邢师叔先前的样子,用灵力在地上画起了阵。按照邢铭先前教过的,这回所用的结契之物应是那恶鬼附身的铜镜。

  那必是与此鬼生前死因相关的物什儿。

  杨夕把手伸向铜镜,毫无滞涩地穿了过去。

  杨夕抿抿唇,看向景中秀:“劳驾。”

  景中秀帮她把铜镜拿起来放进阵里,“我说,你这什么时候能恢复啊?不会这辈子就这么样儿了吧?”

  这是今天晚上,杨夕一行抓到的第八个鬼。除了第一个小翠儿之外,无一例外都是造孽无数的恶鬼。也只有第一个小翠儿,因为有那蜀山邪修的存在比较难抓。

  其他的鬼么,让杨夕以她浅薄的智慧来看,那都有点傻。

  她已经一点都不紧张了,并且对民间传说中鬼怪的无所不能彻底失了望。

  “这根本就是个体力活么……”

  他们今晚抓了一只兵荒马乱时投井而死的女鬼,这女鬼专门祸害当过兵的。邢首座一现身,立刻就自投了罗网。

  还抓了一个饥荒时被人煮了吃的小孩子,那娃娃生前心性没定,死后恶毒极了,专门纠缠为人父母的年轻男女,杀人时令人在幻觉中被桐油活活煮死。

  另有一家子被山贼图财害命活埋的四口,这一家子倒是有些道行的,本来死成地缚灵应该离不开祖宅,至多造成个阴宅,也不至于让邢铭就一定要收拾它们。奈何这一家四口模模糊糊学会修炼之后,竟然把整个村子都变成了阴宅范围。全村几百口就这样枉送了性命。这四只鬼自然成了重点打击对象。

  还有一个年头很久的老鬼,据说是被朝廷抓了壮丁,行军打仗的时候背车而死的,这朝廷似乎也还不是当今的这个朝廷呢。

  杨夕最开始还不懂什么叫作背车。还是景中秀叹着气,给她解释,就是前线打仗运送辎重的时候,遇到过不去的沟坎,没有工具填坑,于是就让人去沟里趴着,车从人背上滚过去。

  “那人还能活吗?”杨夕当时惊愕地问。

  “哎……”景中秀只以一声叹息作答。

  “那为什么要人背呢?就不能把坑填上?哪怕手挖肩抬也填得上……”

  邢师叔告诉她,因为快。

  辎重晚一个时辰运上去,前线死的士兵可能是背车死的民夫的几十倍。而如果仗打输了,这个国家死去的百姓可能是前线死掉的士兵的几十倍。不过现在景氏王朝的器械工艺很先进,已经不大需要这么原始野蛮的方法了。

  模模糊糊间,杨夕仿佛想通了些什么。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上的“天下太平”,依稀懂了为什么拘魂为业的鬼差,制服上绣着的却是这四个不相干的字。

  天下太平,才能少生厉鬼。

  对于这个老鬼,抓它的时候几人是最沉默的。连闹腾得最欢的谭文靖都默默地低头站了很久,邢师叔甚至给它念了一段经。

  对,就是佛门超渡的那种佛经。

  似乎真像昆仑战部传说的那样,咱们首座除了生孩子什么都会!

  老鬼听完了经文似乎怨念褪去了不少,神智也都清明多了。一双浑浊的眼直愣愣地盯了邢铭半晌,忽冒出一句:“你是邢将军吗?”

  当时邢铭脸上的那个骇然,是杨夕认识他以来见过的最真实的表情。甚至也是景中秀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到邢铭会因为什么而惊恐退缩。

  邢铭两手攥起来,不易察觉地发着抖说了一句:“我是邢家人。”

  老鬼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邢将军你可回来了啊!前朝的狗皇帝说邢家军全死绝了,但凡邢家军还在,俺们不至于让蛮子欺负得那么惨啊!将军你给俺们报仇啊,宇文氏的蛮子拿咱们老百姓当牲口使啊!”

  邢铭猛地闭上了眼,缓缓道:“宇文氏已经灭了。现在的皇帝,姓景,国号大行,是爱民如子的一任好皇帝。”

  “灭了?”老鬼浑浊的双眼一瞬间翻涌过数百年的沧桑,半晌,终于恍悟,“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啊,我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啊……”

  清风吹过,这个在桥边拦路害死过路商旅无数的老鬼,就这么自己消散了。

  奔赴下一个地点的路上,景中秀低声给杨夕解释,在夏氏王朝消灭了自己全部的敌人,反手烹熟了自己的走狗邢家军。然邢家军中许多外姓的武将却被放过了,其中一个姓孙的武将威信很高,举起反旗拉上了几乎半个国家的军队,只用了十年,就把夏氏皇帝踹下了马。

  然而孙将军为了打赢这一仗,其实跟紧邻的山地国家宇文氏割让了近三分之一的土地。

  孙氏皇权引狼入室,坚持了不过两代,就被收割了全部姓孙的人头。

  宇文氏乃是山里蛮族出身,对待百姓并不好,甚至还有生殉活人的那一套。如今的景氏,是被欺负得活不下去的草莽起家,当时起义的军队非常多,景氏因为名声好,族人多,又得了邢铭这么个军神,才有了当今天下。

  这老鬼应该是孙氏王朝时的百姓,因为孙氏一朝都是打着为前朝邢家军复仇的旗号的。邢氏在他们的宣传中已经被神化了,毕竟,都是死绝了的人,活着的皇族也不会跟死人争这种民望。

  把自己塑造成神的从属,对于一个始终没能稳定下来的王朝,还颇有好处。

  但这却给如今的景氏王朝后来解决邢铭的问题,提供了模板和前史。百姓们都觉得,他们的军神已经受这个国家朝拜跨越四个朝代,有上千年了。

  “其实孙氏时候的军神,是我父亲。”一直在前面骑马,其实能听见景中秀说话,却一直没有发言的邢铭,直到此时方插了一句。

  杨夕和谭文靖同时愣了:“父亲?”

  邢铭指了指自己用幻术修正过的脸:“嗯,我父亲。”

  杨夕顿觉虎躯一震,好像窥见了什么隐秘一般。谭文靖这个二愣子却还没回神:“邢首座,你爹也比你厉害吗?”

  杨夕和景中秀同时伸手去扯他的袖子,居然愣是没扯住。

  景中秀捂了一下脸。

  邢铭却笑了一下,“我其实不太记得了,但至少,我的父亲和哥哥们若都活着,邢家军也学不至于是被人养蛊的下场。”

  谭文靖的脑子转了转弯儿,忽然恍悟了些奇怪的东西。比如,邢首座对我这么好,其实是因为我和他挺像的?他并不只是为了对得起谭氏,他其实真的是看好我将来会有出息的?

  谭文靖忽然就激动起来了,并且在后续的一路上,都维持着鸡血的状态。甚至杨夕问他高兴什么,他当成个他和首座之间的共同秘密,打死不说。

  而邢铭,他的低落深沉持续了约莫也就一刻钟,等到了下一个镇子,传说中对着镜子祈祷就可以招来镜子仙人,维持七日无双美貌而后枯萎而死的小镇。邢铭就已经可以乐呵呵地跟谭文靖打牌了。

  杨夕琢磨了一下,觉得,大约性格坚强是需要一点潜在天赋的,比如……心大什么的。

  杨夕学着通灵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只独立抓住的鬼。

  结果这鬼并没有什么特别,自称生时因为长得太美,遭了表姐的小姑子的三堂妹的邻居的嫉妒,硬是把她当巫女给烧死祭天了。

  杨夕于是问她,什么事儿需要祭天呢?她说连年旱灾。

  杨夕又问她,那你娘老子不带你逃跑么?你们这儿又不是深山老林,没带你跑。她说娘老子当时已经死了,给自己留下一地窖的米,她是守着米熬过来的。

  杨夕于是就被这女鬼的脑子感动了。

  这明明就是旱灾有人吃不上饭,烧死了你图谋你家的大米,到底跟你长得美有个毛的关系……

  你这样自我认知错误,很耽误抓鬼的人追根溯源好么?

  杨夕嘟哝了一句:“我怎么觉着,这些鬼死掉的理由都挺集中的……”

  “哪儿集中了?这不自尽的,谋杀的,害命,饿死的都有?”景中秀顺口问。

  杨夕抓了抓头:“不是啊,往根源上数,不是饥荒就是战乱的。”

  景中秀眼中忽然飘过一丝异色:“你这么一说……”

  正在这时候,邢铭忽然从牌桌上站起来。

  刚刚杨夕通灵的时候,他的昆仑玉牌上又收到了新的消息。血海魔域里死掉的不只有韩渐离,孟浅幽也没了。魔域可能要乱,花绍棠让他想办法。

  邢铭道:“我得去一趟仙灵宫,扫鬼的事先放放,帝都我也不能跟你们一起走了。”

  景中秀猛回头:“怎么了?那、那……那那件事?”

  邢铭沉默片刻,摇头,没有魔域真正发生的事情暂不适合让景中秀知道。

  开口道:“你带杨夕去吧,温和一点,打我的名义。”

  杨夕还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带我去哪?”

  邢铭转身吩咐谭文靖,“我不在的事情,不要外传。有事儿你支应着,你去了就住在帝都将军府里,有人递帖子,不要紧的放着,要紧的昆仑玉牌发讯息给我。就说是我身边属官。”

  谭文靖顿时就激动了,他就知道邢首座果然是看重他的!

  “是!”

  邢铭想了想,看看谭文靖那鸡血的样子。

  又从身上解下一挂玉佩,一黑一白是首尾相接的阴阳鱼造型。

  “如果阅兵的时候我还回不来,你就拿上这个扮成我糊弄一下,只不许乱说话,否则我回来打烂你的屁股。这里面封着我的气血和剑意,你本身就有鬼道传承,短时间装装,他们看不出来。脸么,多糊几层幻术他们就信了你是我了。”

  谭文靖认真地盯着邢铭糊了几层幻术的脸,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直到邢铭御剑离去,景中秀才终于回答了杨夕的问题。

  “带你……去你家。”说完便很心虚地转过头,不去看杨夕的反应。

  这一转头就看见了谭文靖那副小人得志,受了重用的样子。景中秀砸了砸嘴:“以前这活儿都是云想游或者严诺一干的,这两位什么能耐你大概不知道,总之就是吧,没有八只手八只脚,累不死你。”

  谭文靖一呆,这才反应过来邢铭派别人假装他存在不是一回两回了。

  杨夕唰的一下闪现到谭文靖身前,遮住了他说话的机会,直直地盯着景中秀:“你再说一遍?”

  小王爷很怂地往后缩了缩:“你家,在大行王朝帝都。”

  “我家?”杨夕问。

  小王爷又缩了缩:“也……不算你家,反正是,你爹在。”

  杨夕沉默了很久之后,问道:“那个姓梁的?”

  景中秀还想缩,却发现已经靠在了墙上。所幸一闭眼道:

  “哎,他到底是不是你爹,要验了亲才知道。但梁家大姑娘跟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是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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