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不管如何
一双手穿过屏障抓住了他，而后双方互换位置——
有名为千原千柳的人，套着冠以假名帕尼斯的纸糊马甲，曾经是个画风朴实的良民，说一口中二又矫情的普通言论，偶尔也会面目可憎，却从未有过如此、如此这般……
温柔娴静。
如果这是在galga里定是个热门角色。
被自己想法惊到的献吾猛一打颤，冲散了内心深处的些许悲怆。
再看去时复杂之情溢于言表，妹妹捅了人一刀，他差点以为许久以来的努力煎熬都将因自己的疏忽毁于自家人手中，背上坑死全族的债。但其他人什么都没说，不论是族长，首领，还是安腾铭。
人奇迹般的还活着，并且伤口的愈合速度堪称诡异，昏迷几天碰巧在自己临时替安腾铭看守时醒来。睁开眼的刹那，独属于女性的柔和感融入他的眉眼，若不是时刻盯着，乍一看几乎换了个人，他们面容相似又全然不同。
坐在旁边的献吾怔楞几秒匆忙站起身，就见静躺的那人将粘在精灵身上的第一眼挪开刺向自己，热门变冷门，一开口就是不好对付的冷彻：
“滚出去。”
听在耳中顿时成了初见千柳外新的恐惧，献吾闭紧嘴乖乖“滚”走，忙不迭地找到正和复苏图腾首领交谈的安腾铭说明情况。
想到什么的安腾铭神情立马大变，抛开平日里的云淡风轻就往来路直奔，献吾看了眼留在原地的首领，这位掌控他们生杀大权的神秘人物至今没给人看过自己的脸，他一直对千柳表现得很热衷，现在倒显得事不关己。
献吾朝首领微微鞠躬，便也转身离去，到了地方却发现里面有人把门给关了个严实，下意识想推开门的手想了想又讪讪放下。
……
屋内。
光是看见那道熟悉而陌生的背影，安腾铭的眼神就热烈了几分，他压下迫切，低声唤道：“帕妮丝。”
正单方面被精灵警惕的身影安安静静，直到一只伊布困惑不已但依然降下戒心地靠近，才抱起它转过身。
操控千柳身体的帕妮丝情绪不显，抚摸精灵的手却极尽温柔。
“真温暖，”她忽然感慨道，梳理了好一会小伊布的柔软毛发才不舍地松手让它回到其他精灵身边，自己抬眼望向安腾铭，“你觉得我现在该是怎样的？
为不再是个无法触碰世界的亡灵而高兴，或早在从废土中重新站起的那一刻起就成为了讨债鬼？”
安腾铭听到她自嘲的口吻，不为所动地单膝跪下，把人抱住：“你就是你。”
简单四个字囊括了所有的坚信不疑，千柳要是意识醒着准会喝声精彩，然后让他赶紧撒手。
“真温暖……”脸埋在安腾铭颈肩良久的帕妮丝再次感叹一声，随后很快不留一丝贪恋地推开他。
“你变了很多，当然我也是。”她伸出一只手撩向侧脸，屈起的手指节没有碰到预想中垂下的微卷长发时倏地顿住，接着放下，“我耗费了漫长的时间追循本心，竟差点迷失掉自己。”
“我知道你会坚定到底。”
“因为我就是我吗？”帕妮丝以贵族小姐般的矜贵姿态端坐，虚掩住不由翘起的嘴角，“那你更应该清楚，我跟世界之种诞生出的冒牌货不一样，迟早会离开帕尼斯，除此之外……”
她目光转向房门，声音随唇角弧度的变换染上冷意：“你们少对他打歪主意。”
话音刚落，外面的人配合地推门走进。
“司族长。”安腾铭并无意外，他点出来人身份，自身所处位置隐隐拦在老者跟帕妮丝之间。
但是帕妮丝仍能越过他直直看向安腾司:“安腾族长果然都是差不多的老头子，那我就明说了，你即便向这具身体的主人坦白了也要违反他的意愿满足私欲吗？”
“如果是为了族人。”
倒也实诚。
帕妮丝怒极反笑，金色左眼恨不得射出燃着烫人火焰的利箭:“你们流淌的血液里，不是神的高贵使命，也不是谁的恶毒诅咒，仅仅是曾经种下的恶果，他们或许甘之若饴呢？”
安腾司的脊背比起刚见到千柳那会佝偻不少，老人沉默，只有脸上深刻的皱纹在无声反驳，过了半晌才沉重开口道:“过去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如今的族人们也都是无辜的。”
“无辜的……”帕妮丝重复完，瞬间表情狰狞猛然站起，“谁不是无辜的？！”
“帕妮丝！”安腾铭动作迅捷地紧紧握住她的手，“我相信你……”
此时千柳的爆米花洒了一地。
“……哼。”僵持了一会，神色缓下来的帕妮丝轻轻挣脱开安腾铭，她向脸颊旁抬起手，伸到半路停顿了两秒又放下，语气再度恢复平静。
“你早料到了他并不会遵守口头承诺对不对？毕竟安腾的不择手段，你该是熟悉的。所以我改变主意了，就按照你们自己的计划来。”她甚至若无其事地微笑起来，“我似乎没有资格指责任何人，哪怕世界真的会终结。”
“我将死。”
她的转变如此突兀而真诚。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门外再度进来两人。
罩在衣袍下不显露丝毫身体部位的复苏图腾首领，和跟在他身后手拿模样奇特的怪壶的神道。
“现在就开始吗？”少年有些紧张地问道。
他回到这边前过得格外艰难，有惊无险地完成了父亲的任务，双手刚裹上新换的绷带，紧接着却又冒出下一件要事让做。
红白色的壶套有几个金色环状装饰，顶端还有对渗人的眼形结构。得到父亲默许的神道使了点力拔出壶塞，一股令人本能排斥的黑紫色烟雾转眼间从瓶口外溢露出端倪，但只是探了个头便疯狂蠕动着缩回壶内，仿佛被不可抗力给硬生生拽了回去。
神道看上去很是忌惮，取下壶塞后就没了下一步。
帕妮丝微眯双眼，径直走上前拿过怪壶将其倒立，一件周身飘散黑紫烟雾的黑漆漆小玩意落在了她的手心之中，上面还点缀好看的蓝色。
顺手将壶丢回给神道，后者赶忙盖上壶塞。
“压制一切力量的黑陨打造的器物，世间至纯神力‘蕴养’了一百年的恶之气息。”腐朽苍老的古怪声音响起，“它一定可以帮上你的忙。”
随意把玩了两下，帕妮丝扭头看向安腾铭：“你后悔吗？”
“从不。”
帕妮丝回以笑容，下一秒，她将利刃对准自己，带着释怀和解脱，毅然划过脖颈。
千柳的身体毫发无损，唯有一个虚影从他背后分离，安腾铭也像遭到了重大打击，脸色顷刻间苍白无比，他踏着摇摇欲坠的步子走向那道身影，满怀虔诚地牵住她的手，虚幻且真实。
“小千柳。”
帕妮丝真正的样貌确实和千柳极其相似，她满意地撩拨鬓边长发，凑到静静保持站姿的那人耳边，蠕动嘴唇低声说了句话：“……”
“那么再见了，帕尼斯，跟这个名字说拜拜吧。”
她的手掌轻轻拂过千柳的发顶，看都没看在场其他人，将最后之言留给共享灵魂的另一半和自己。
“你也许并不介意过去，但我还是得说声对不起。”
然而作为说话对象的安腾铭已经无法言语，短短数秒，他原本穿戴的衣物变得空荡荡，里面是一具开始腐朽成灰的骨架。
帕妮丝的脸无悲无喜，任由与自己相握的手从指缝间溜走。
“果然，你肯定还是介意过。”
她低头凝视几乎完全透明的掌心，蓦然抿唇轻笑，阖上了眼帘。
再见了，我这荒诞的一生。
……
他们在等待千柳的反应。
没有人知道帕妮丝的离开会对寄宿者产生什么影响，依复苏图腾首领所言，千柳会彻底融合世界之种，成为安腾司冀望的能够净化负能量，以获得神明原谅的“中转站”。
口说无凭，但也别无选择。三方中只有一方满足离去，剩下两方各怀心思期待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千柳的眼睛缓缓睁开，透着没睡醒的惺忪迷茫，继而被明媚日光晃到。
黑暗鸦扑过来，在他耳旁激动大叫：“嘎嘎嘎嘎嘎！”
“别嚷嚷，吵得我头疼……”千柳不耐地向它挥手，然后就真的痛苦捂住头，牢牢握在手中的苦无差一点扎进黑暗鸦肉里。
“终于……”复苏图腾首领呢喃着，情不自禁向前挪动一步。
黑鲁加低吼一声横在双方之间，冷冷监视他人动向，伊布站在它背上看着千柳难受地弯下腰，焦急却无计可施。
好疼……
尖锐刺痛从扩散于整个大脑渐渐凝聚到一点——他的左眼。
眼球饱受到的灼烧胀痛感让千柳咬紧牙关，由衷产生了破坏它的强烈欲望，可还没等付诸行动，逐步攀升的痛楚陡然一滞，犹如潮水褪去，随着眼眶内蓄满的泪水流淌而出，痉挛般捂紧左眼的手也无力放下，在脸上留下了几道红色抓痕。
这一过程实际很短，然而几个呼吸间就让他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狼狈不堪。
冷汗和泪水浸湿的掌心传来异样，沉重喘息的千柳松开僵硬的五指，看到一枚不起眼的金色椭圆状物体。
世界之种……解决了？在被捅了一刀之后？？？
惊讶的千柳瞪大双眼，仍持有满满的不真切感，这才想起来掀开衣领查探一番。
又滑又白，不愧是他。
“这不可能！”
比起遭到非人痛苦但事后甩掉麻烦包袱可以说是血赚的千柳，其他人陷入了爆炸式的错愕中。
先不论安腾族长那张失望透顶的脸，复苏图腾首领不顾形象冲过去，被痊愈的黑鲁加一尾巴轻松抽翻，他匍匐在地，隐晦目光死死盯住千柳的左眼。
看见了，那里变得平凡，不再是耀眼美丽的金色。
“您……你……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
“父亲！”
“杀了。”
“什么……？”想要将他扶起的神道一怔，愣愣道。
千柳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抄起黑暗鸦横在身前：“用完就丢？不带这么过河拆桥的吧！”虽然他没起到过什么帮助人的作用。
“杀了我，引导我，我知道您仍在，尚未消亡。”兜帽下的阴影透出叫人毛骨悚然的浑噩，含糊不清的言论在千柳眼里神似疯魔老神棍，“一定是我做的还不够好。”
说话别大喘气啊！
黑暗鸦翅膀一震，低下头狠啄捏着自己的手，心虚的千柳把它提溜回肩上。
复苏图腾首领这段话说得相当惶恐，好像这样就能得到某种自我臆想，安慰他紊乱的精神，效果倒也显著，至少站起时没再专盯千柳神神叨叨。
大概是知道自己认错了人？
复苏图腾首领退回到门边，旁边是曾达成共识的合作人。
“他不是能帮到你们的最优解。”
“爷爷，龙脉反应异常。”
安腾勇真肃着脸出现在众人眼前，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说话对象皆为不言不语的安腾司。
在其他人深陷泥沼的情况下，这个扛起全族的老爷子头一回表现得憔悴萎靡，他知道孙子的话意味着什么。
来不及了吗……
很久以前也有用外人来实验的记录，能适应世界之种的寥寥无几，最多就像刚才千柳与种子互相排斥的表现，难道他过去都靠名为帕妮丝的灵魂才造成融合假象的吗？
这让认定成功率近乎满值的奢望一举破灭，成了个笑话。
未能做到的，肃清被欲望支配的人类，清除扰乱世间平衡的负能量，将由神明亲自降下制裁，而他们也将继续背负永世流传的扭曲负罪感日渐混乱，直到……
安腾司意外能平静接受这一事实，唯有希望的覆灭让他不甘和悲哀。
先前没在场的安腾勇真环顾众人，随即大步走向房间中央，千柳拍拍黑鲁加的屁股示意不必拦截，即便如此前者也未靠太近。
“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一听这话，千柳那自然是乐意之至，他接过伊布拖来的背包，急哄哄道：“那还等什么！”
“如果来得及的话。”
“？”不是，你怎么也有这大喘气的坏毛病。此时，屋外的明朗晴空用呼啸与轰鸣承接下文，而大地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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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名为千原千柳的人，套着冠以假名帕尼斯的纸糊马甲，曾经是个画风朴实的良民，说一口中二又矫情的普通言论，偶尔也会面目可憎，却从未有过如此、如此这般……
温柔娴静。
如果这是在galga里定是个热门角色。
被自己想法惊到的献吾猛一打颤，冲散了内心深处的些许悲怆。
再看去时复杂之情溢于言表，妹妹捅了人一刀，他差点以为许久以来的努力煎熬都将因自己的疏忽毁于自家人手中，背上坑死全族的债。但其他人什么都没说，不论是族长，首领，还是安腾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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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旁边的献吾怔楞几秒匆忙站起身，就见静躺的那人将粘在精灵身上的第一眼挪开刺向自己，热门变冷门，一开口就是不好对付的冷彻：
“滚出去。”
听在耳中顿时成了初见千柳外新的恐惧，献吾闭紧嘴乖乖“滚”走，忙不迭地找到正和复苏图腾首领交谈的安腾铭说明情况。
想到什么的安腾铭神情立马大变，抛开平日里的云淡风轻就往来路直奔，献吾看了眼留在原地的首领，这位掌控他们生杀大权的神秘人物至今没给人看过自己的脸，他一直对千柳表现得很热衷，现在倒显得事不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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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单方面被精灵警惕的身影安安静静，直到一只伊布困惑不已但依然降下戒心地靠近，才抱起它转过身。
操控千柳身体的帕妮丝情绪不显，抚摸精灵的手却极尽温柔。
“真温暖，”她忽然感慨道，梳理了好一会小伊布的柔软毛发才不舍地松手让它回到其他精灵身边，自己抬眼望向安腾铭，“你觉得我现在该是怎样的？
为不再是个无法触碰世界的亡灵而高兴，或早在从废土中重新站起的那一刻起就成为了讨债鬼？”
安腾铭听到她自嘲的口吻，不为所动地单膝跪下，把人抱住：“你就是你。”
简单四个字囊括了所有的坚信不疑，千柳要是意识醒着准会喝声精彩，然后让他赶紧撒手。
“真温暖……”脸埋在安腾铭颈肩良久的帕妮丝再次感叹一声，随后很快不留一丝贪恋地推开他。
“你变了很多，当然我也是。”她伸出一只手撩向侧脸，屈起的手指节没有碰到预想中垂下的微卷长发时倏地顿住，接着放下，“我耗费了漫长的时间追循本心，竟差点迷失掉自己。”
“我知道你会坚定到底。”
“因为我就是我吗？”帕妮丝以贵族小姐般的矜贵姿态端坐，虚掩住不由翘起的嘴角，“那你更应该清楚，我跟世界之种诞生出的冒牌货不一样，迟早会离开帕尼斯，除此之外……”
她目光转向房门，声音随唇角弧度的变换染上冷意：“你们少对他打歪主意。”
话音刚落，外面的人配合地推门走进。
“司族长。”安腾铭并无意外，他点出来人身份，自身所处位置隐隐拦在老者跟帕妮丝之间。
但是帕妮丝仍能越过他直直看向安腾司:“安腾族长果然都是差不多的老头子，那我就明说了，你即便向这具身体的主人坦白了也要违反他的意愿满足私欲吗？”
“如果是为了族人。”
倒也实诚。
帕妮丝怒极反笑，金色左眼恨不得射出燃着烫人火焰的利箭:“你们流淌的血液里，不是神的高贵使命，也不是谁的恶毒诅咒，仅仅是曾经种下的恶果，他们或许甘之若饴呢？”
安腾司的脊背比起刚见到千柳那会佝偻不少，老人沉默，只有脸上深刻的皱纹在无声反驳，过了半晌才沉重开口道:“过去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如今的族人们也都是无辜的。”
“无辜的……”帕妮丝重复完，瞬间表情狰狞猛然站起，“谁不是无辜的？！”
“帕妮丝！”安腾铭动作迅捷地紧紧握住她的手，“我相信你……”
此时千柳的爆米花洒了一地。
“……哼。”僵持了一会，神色缓下来的帕妮丝轻轻挣脱开安腾铭，她向脸颊旁抬起手，伸到半路停顿了两秒又放下，语气再度恢复平静。
“你早料到了他并不会遵守口头承诺对不对？毕竟安腾的不择手段，你该是熟悉的。所以我改变主意了，就按照你们自己的计划来。”她甚至若无其事地微笑起来，“我似乎没有资格指责任何人，哪怕世界真的会终结。”
“我将死。”
她的转变如此突兀而真诚。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门外再度进来两人。
罩在衣袍下不显露丝毫身体部位的复苏图腾首领，和跟在他身后手拿模样奇特的怪壶的神道。
“现在就开始吗？”少年有些紧张地问道。
他回到这边前过得格外艰难，有惊无险地完成了父亲的任务，双手刚裹上新换的绷带，紧接着却又冒出下一件要事让做。
红白色的壶套有几个金色环状装饰，顶端还有对渗人的眼形结构。得到父亲默许的神道使了点力拔出壶塞，一股令人本能排斥的黑紫色烟雾转眼间从瓶口外溢露出端倪，但只是探了个头便疯狂蠕动着缩回壶内，仿佛被不可抗力给硬生生拽了回去。
神道看上去很是忌惮，取下壶塞后就没了下一步。
帕妮丝微眯双眼，径直走上前拿过怪壶将其倒立，一件周身飘散黑紫烟雾的黑漆漆小玩意落在了她的手心之中，上面还点缀好看的蓝色。
顺手将壶丢回给神道，后者赶忙盖上壶塞。
“压制一切力量的黑陨打造的器物，世间至纯神力‘蕴养’了一百年的恶之气息。”腐朽苍老的古怪声音响起，“它一定可以帮上你的忙。”
随意把玩了两下，帕妮丝扭头看向安腾铭：“你后悔吗？”
“从不。”
帕妮丝回以笑容，下一秒，她将利刃对准自己，带着释怀和解脱，毅然划过脖颈。
千柳的身体毫发无损，唯有一个虚影从他背后分离，安腾铭也像遭到了重大打击，脸色顷刻间苍白无比，他踏着摇摇欲坠的步子走向那道身影，满怀虔诚地牵住她的手，虚幻且真实。
“小千柳。”
帕妮丝真正的样貌确实和千柳极其相似，她满意地撩拨鬓边长发，凑到静静保持站姿的那人耳边，蠕动嘴唇低声说了句话：“……”
“那么再见了，帕尼斯，跟这个名字说拜拜吧。”
她的手掌轻轻拂过千柳的发顶，看都没看在场其他人，将最后之言留给共享灵魂的另一半和自己。
“你也许并不介意过去，但我还是得说声对不起。”
然而作为说话对象的安腾铭已经无法言语，短短数秒，他原本穿戴的衣物变得空荡荡，里面是一具开始腐朽成灰的骨架。
帕妮丝的脸无悲无喜，任由与自己相握的手从指缝间溜走。
“果然，你肯定还是介意过。”
她低头凝视几乎完全透明的掌心，蓦然抿唇轻笑，阖上了眼帘。
再见了，我这荒诞的一生。
……
他们在等待千柳的反应。
没有人知道帕妮丝的离开会对寄宿者产生什么影响，依复苏图腾首领所言，千柳会彻底融合世界之种，成为安腾司冀望的能够净化负能量，以获得神明原谅的“中转站”。
口说无凭，但也别无选择。三方中只有一方满足离去，剩下两方各怀心思期待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千柳的眼睛缓缓睁开，透着没睡醒的惺忪迷茫，继而被明媚日光晃到。
黑暗鸦扑过来，在他耳旁激动大叫：“嘎嘎嘎嘎嘎！”
“别嚷嚷，吵得我头疼……”千柳不耐地向它挥手，然后就真的痛苦捂住头，牢牢握在手中的苦无差一点扎进黑暗鸦肉里。
“终于……”复苏图腾首领呢喃着，情不自禁向前挪动一步。
黑鲁加低吼一声横在双方之间，冷冷监视他人动向，伊布站在它背上看着千柳难受地弯下腰，焦急却无计可施。
好疼……
尖锐刺痛从扩散于整个大脑渐渐凝聚到一点——他的左眼。
眼球饱受到的灼烧胀痛感让千柳咬紧牙关，由衷产生了破坏它的强烈欲望，可还没等付诸行动，逐步攀升的痛楚陡然一滞，犹如潮水褪去，随着眼眶内蓄满的泪水流淌而出，痉挛般捂紧左眼的手也无力放下，在脸上留下了几道红色抓痕。
这一过程实际很短，然而几个呼吸间就让他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狼狈不堪。
冷汗和泪水浸湿的掌心传来异样，沉重喘息的千柳松开僵硬的五指，看到一枚不起眼的金色椭圆状物体。
世界之种……解决了？在被捅了一刀之后？？？
惊讶的千柳瞪大双眼，仍持有满满的不真切感，这才想起来掀开衣领查探一番。
又滑又白，不愧是他。
“这不可能！”
比起遭到非人痛苦但事后甩掉麻烦包袱可以说是血赚的千柳，其他人陷入了爆炸式的错愕中。
先不论安腾族长那张失望透顶的脸，复苏图腾首领不顾形象冲过去，被痊愈的黑鲁加一尾巴轻松抽翻，他匍匐在地，隐晦目光死死盯住千柳的左眼。
看见了，那里变得平凡，不再是耀眼美丽的金色。
“您……你……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
“父亲！”
“杀了。”
“什么……？”想要将他扶起的神道一怔，愣愣道。
千柳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抄起黑暗鸦横在身前：“用完就丢？不带这么过河拆桥的吧！”虽然他没起到过什么帮助人的作用。
“杀了我，引导我，我知道您仍在，尚未消亡。”兜帽下的阴影透出叫人毛骨悚然的浑噩，含糊不清的言论在千柳眼里神似疯魔老神棍，“一定是我做的还不够好。”
说话别大喘气啊！
黑暗鸦翅膀一震，低下头狠啄捏着自己的手，心虚的千柳把它提溜回肩上。
复苏图腾首领这段话说得相当惶恐，好像这样就能得到某种自我臆想，安慰他紊乱的精神，效果倒也显著，至少站起时没再专盯千柳神神叨叨。
大概是知道自己认错了人？
复苏图腾首领退回到门边，旁边是曾达成共识的合作人。
“他不是能帮到你们的最优解。”
“爷爷，龙脉反应异常。”
安腾勇真肃着脸出现在众人眼前，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说话对象皆为不言不语的安腾司。
在其他人深陷泥沼的情况下，这个扛起全族的老爷子头一回表现得憔悴萎靡，他知道孙子的话意味着什么。
来不及了吗……
很久以前也有用外人来实验的记录，能适应世界之种的寥寥无几，最多就像刚才千柳与种子互相排斥的表现，难道他过去都靠名为帕妮丝的灵魂才造成融合假象的吗？
这让认定成功率近乎满值的奢望一举破灭，成了个笑话。
未能做到的，肃清被欲望支配的人类，清除扰乱世间平衡的负能量，将由神明亲自降下制裁，而他们也将继续背负永世流传的扭曲负罪感日渐混乱，直到……
安腾司意外能平静接受这一事实，唯有希望的覆灭让他不甘和悲哀。
先前没在场的安腾勇真环顾众人，随即大步走向房间中央，千柳拍拍黑鲁加的屁股示意不必拦截，即便如此前者也未靠太近。
“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一听这话，千柳那自然是乐意之至，他接过伊布拖来的背包，急哄哄道：“那还等什么！”
“如果来得及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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