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退避三舍_大唐键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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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退避三舍

  李汲这些天窝在宫中,每天并不仅仅锻炼和读书,或者敷衍前来拜访的李适,听李适讲故事……他也反复回忆自己原本时间线上的某些后世诗篇,计划着等到时机成熟,就可以陆续撇将出去,尝试靠抄诗来扬名。

  尤其经过推算,原来如今只是公元八世纪中期,那么就连八世纪后期到九世纪初期的那些名篇,也都可以借来用啦。仅仅韩愈之作,自己还有记忆的就不下十首,况且再晚一百年,还有个千古诗豪白居易呢!

  就算这条时间线上,也有这几位大诗人的同位体存在,老子抄袭在先,将来你们也只能黯然弃笔吧。

  本来谋划得好好的——虽然具体该如何付诸实施,尚无腹案——可谁成想今天出宫来闲逛,竟然在小摊上听到了这么一首《军城早秋》!

  依照李汲的诗词鉴赏能力,此诗算不了上佳,倘若诗分九品的话,最多也就四品中上——曾经读过的唐高宗那几首,则属六品中下,至于那晚烧梨连诗,给九品下下都算是瞧在皇帝面子上。然而此诗文辞质朴、节律晓畅,就不象是反复锤炼所得,而是临时口占……则随随便便就能写出四品诗来,这人实际水平怎么也得三品往上了吧?

  即便唐朝再怎么文教不兴,也可能有这么一两个饱学宿儒,或者天才诗家在,其作能至上品,也不稀奇。问题那家伙分明是个武夫啊,才刚转了文职不久!这年月武官以文盲、半文盲居多,则一群武夫里出个诗豪的几率,那得多低?

  见有此人在,我就算将出后世名篇来,也未必能够占到太大便宜啊。且若水平相近,遇见了难免会评诗论赋,那我只是个抄家,要怎么跟人对话呢?

  当下李汲就觉得身子凉了半截,连面前热腾腾的荞麦面吞落肚中,也不能温暖过来……

  那两名官员此后再没交谈太多内容,只有那名绿袍武官提起过一回李泌,说:“圣人近日唯信那山人,连校阅各军,都要带在身边。此人若如房相一般,不通军事,好为大言,只怕……”

  话被严姓给事中打断了:“长源先生之才,恐怕非你我所能妄测——且吃面,我偶尔得空,才与故旧闲叙,少时还有公事要理呢。”

  于是匆匆各吃完两碗面,也就并肩而去了。李适小孩子,胃口不大,只吃了一碗面,其后就一直盯着李汲;李汲心思正乱,深感芒刺在背,因而四碗面吞落,到第五碗,也不怎么吃得下了,光喝了两口汤,便即放下筷子。

  二人补了钱,离开草棚,走不上几步,眼看周边无人,而且背后的老关也听不见他们说话了,这才同时开口,一个问:“那位给事中……”一个直接就说:“严武,字季鹰……”

  李汲心说我不问你就打算回答了是吧?小家伙这是在炫耀自己认识的人多吗?于是住口,听李适继续介绍下去:

  “……乃是前中书侍郎严挺之之子,初投哥舒翰于陇右军中,担任判官,此番率神策军来勤王,因房琯之荐,圣人命为给事中。”

  李汲暗中舒了口气,心道原来是重臣之子啊,多半家学渊源,那诗才拔群倒也不奇怪了。

  “这个严武,诗名很盛么?”

  李适摇摇头:“不曾听说他能诗。”随即笑道:“方才他所吟诵的,倒也不差,果然是宦门世家,颇有学问——咦,难道说,李汲你竟然也喜欢诗?”

  李汲敷衍道:“只是听那首《军城早秋》,颇感热血沸腾罢了。”

  李适笑道:“这般军旅边塞之诗,确实合你的胃口。李汲啊,你有没有考虑过投军,靠着拳脚去打出份不弱于长源先生的名气来?”

  李汲虽在考虑争霸之意,却还没打算这就投入唐军,因而摆手道:“我如何敢与家兄相比?且军中不靠拳脚啊,长枪大刀、弓弩箭矢,我都不擅长,更不懂什么兵法。我只能抡抡拳头,打打弹弓,为家兄退几个刺客而已,若在战阵之中,刀矛团团围将上来,怕是……”

  李适突然间眉头略略一拧,打断他的话,质问道:“不是说你在檀山上击杀了两名叛兵么,怎么说是刺客?”

  李汲心说小家伙好敏!赶紧甩锅:“乃是家兄所言,其后李辅国也说,我等身无长物,而那些叛兵却紧追不舍,且其中一人面对家兄,曾经口出过一个‘李’字……恐怕不是普通的叛兵,其意专为刺杀家兄而来!”

  李适背着手沉吟道:“刺客?安贼何必遣刺客来害长源先生?若有此心,早便兵发颍阳去了……”

  李汲生怕他想得太过深入,或者别有所问,让自己难以作答,赶紧转移话题,问道:“则我唐当世,论诗以何人为首啊?”其实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估计李适也说不出谁作诗最强来,李汲不过是想探问、估摸一下,就严武这种水平,能排进前五去不能?

  谁想李适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自然是太白先生了。”

  李汲拱手:“请教。”

  李适嘲笑道:“你竟连李太白都不知道?”李汲茫然摇头:“不知。”李泌对于那个本主,时常讲经、说史,却从来都没有教授过诗歌啊,遑论提及当世的诗人?

  “李白,字太白,陇西成纪人,少负诗名,仗剑游于四方。后入京以诗文干谒,贺公知章见而大惊,称他为‘谪仙人’,荐于上皇。上皇乃使供奉翰林,恩宠无比,后因杨国忠之谮——也有说是高力士进了谗言——遂遭疏远而辞去……”

  说到这里,李适不禁叹息:“如今社稷动荡,就不知道太白先生在何处了,可安泰否?”

  李汲请求道:“殿……贤弟可还记得太白先生的佳作么?念几首来听听?”

  李适随口背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李汲撇了撇嘴:“也不见好……”

  所以说不好,是因为这近乎于大白话,只是合辙押韵罢了。虽说又似口占成篇,如璞玉不施雕琢,其中或许别有深邃意味,但——光凭这类小品,判断不出诗人的真实水平来啊。

  李适不悦道:“你又不能诗,怎敢说太白先生不好?”

  李汲胡搅蛮缠道:“我何曾说太白先生不好了?只是说这种诗么,并不见好,我也能做。”随即在李适三分期待、七分好笑的注视中,故意拖长音诵念道:“岸上来群鹅,一棒赶下河……”

  李适笑得直打跌,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才问:“下面呢?”

  “下面?”李汲故意逗他,“下面如李……我院中那冉猫儿一般,没有了。”

  李适“噗”的一声,再度绝倒。

  李汲这不是故意假充二愣子或者滑稽人,而是李适虽然年轻,终究也十好几岁了,勉强可以算是个男人,而男人之间,靠着下三路的不雅玩笑,从来都是最容易拉近关系,达成融洽氛围的啦。

  趁机追问道:“我知道贤弟是怕我听不懂,故而诵了太白先生浅显之作。且不论我是否能懂,挑一两首上佳的诵来,算给我洗洗耳、开开窍吧,如何?”

  李适想了想,便道:“太白先生佳作甚多,也说之不尽,但在我看来,那三首《清平调》必列榜上。想当日上皇与杨妃欢宴,惜无新词,便命急召太白先生来,得之于长安市上。当时先生与友人对饮,已然酩酊醉倒,上皇赐汤醒酒,更命高力士为先生脱靴。于是先生醉眼惺忪,提起笔来,一草而就,在座者诵之,无不惊艳——你想听么?”

  李汲连连鞠躬:“休卖关子,快说,快说。”

  “什么叫‘卖关子’?”

  “此我乡下土语,谓吊人胃口,言之不尽也——请诵,请诵。”

  李适这才笑笑,将三首《清平调》吟诵出来,分别是——

  其一: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其二: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其三: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李汲这回是彻底的傻眼了。

  其实吧,这三首诗浓艳旖旎,格调并不怎么高,想来御前所作,也就只能是这班货色了。然而技法娴熟,运用了多种修辞手段,且雅致而晓畅,韵味隽永,就文辞而言,几乎字字珠玑,没有一点儿破绽啊。就好比一个女人不管私生活再怎么糜烂,却不但国色天姿,而且在人前仪态端庄、举止得体,有大家闺秀之风,你能说不算“女神”?起码也得是个“神女”吧?

  怪不得李适说这位太白先生的诗才为当世之冠,即便放到李汲的时间线上去,与历代诗豪较量,似亦不遑多让了。倘若他不仅仅写这些应酬之作,还能有一两首立意较高,发自内心的佳篇,那完全可以跻身一流甚至奔着超一流去了!

  听李适所说,这位先生可能还活着……则有此人在,自己还敢抄什么诗啊?作死吗?!且顶尖人物的水平如此之高,那么次一等的也不会太差吧——比如那个严武。看起来,不是唐朝文教不盛,诗文水平不高啊,纯属皇家那几个货十足废柴更加三分而已——废柴们误我!

  罢了,罢了,退避,退避,抄诗的念头,就此彻底打消。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我还是继续做我的武夫大老粗好了……

  便觉意兴阑珊,于是扯扯李适的袖子,说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李适不大乐意,扁嘴道:“出来不到半日,如何便要归去?且我等连集市都尚未走遍呢。”

  李汲双肩一耸,反问道:“贤弟以为,官军何时能胜,圣驾何日能够返还西京?三五日间,可有希望么?”

  李适不知道他为什么转移话题,但还是老实回答道:“即便房相前日得胜,逼近西京,三五日内也是回不去的——三五个月或可。而今房相既败……”

  李汲说对啊,那咱们在这定安城内,起码还得呆三五个月——“弹丸小邑,三五个月还走不遍么,何必急于一时?若是今日便将市集乃至各坊都游遍了,明日又做什么?”

  李适撇嘴道:“你自然不急,然而我却不能每日出府啊——即便今日,也是让宦……仆从假称不适,请老师暂停了功课,才得出游。这装病,难道可以天天装么?即便今日回去,都可能会受家父的责罚,明日绝不可能再出来!”

  李汲心说那最好,我是很想跟你谈谈说说,搜集更多情报啦,但真不乐意带着你出门逛悠……虽说如今天子驻跸定安,四方勤王兵马则多数扎在城外,理论上城内的秩序必然良好,不大可能出什么事儿,但哪怕奉节郡王只是扭了胳膊崴了脚,甚至于喝了冷风拉肚子,带他出来的我都必然受责啊!且你小孩子又好动,一个看不住就蹿拴马桩上去了……

  寻常皇子皇孙还则罢了,偏偏你是皇长孙,又得天子和广平王的保爱,你要有个磕着碰着,吃惊受怕的,估计连李泌都保不住我……况且李泌肯不肯保我,也还两说。

  但李适既有出宫的请求,李汲也无从判断,是不是广平王暗中授意的……所以他不敢不答应啊。那么既然答应了,已经拐这孩子出来了,干脆,今天就领他多逛几圈儿吧。反正他明天不大可能再出宫啦,自己提心吊胆也就这么一天而已。

  于是按一按腰下佩剑,脑袋一昂:“罢了,既是贤弟游兴正浓,我等便再走几步,却也不妨事。”正说之话,眼角一扫,猛然间看到从前面铺子里蹩出来一个人,随即疾步离开集市,往街角拐过去了。李汲不由得双眉一轩,大吃一惊。

  ——这人瞧身量、侧影,怎么好象那个千牛备身真遂啊?!他诈尸了?可惜我视力不够好,瞧得不大清楚……要不要追上去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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